西施的去向,与和亲公主们的命运
中国古代有所谓的四大美女,西施,貂蝉,杨玉环,王昭君。其中貂蝉为艺术形象,反映了文人们对女人工具化的常见想象,西施,貂蝉,杨玉环是美女确凿不假,可王昭君之姿色,却少有评判。
而这四人中,只有王昭君似得了善终。儒生们美化她和亲的“牺牲”,和对国家和平稳定的贡献,就像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,可我要说,本质上,她们都是工具化女性的符号,因此“和亲”背后血淋淋的注脚,往往无人提起。
宜芳公主杨氏(?—745年),唐中宗的外孙女,长宁公主和杨慎交的女儿。唐玄宗的堂外甥女,唐朝和亲公主之一。天宝四载(745年),被唐玄宗嫁给奚王李延宠[1]。仅仅六个月后,安禄山为了得功而纵兵杀掠奚、契丹,导致奚、契丹造反,将宜芳公主杀死。死时一说年仅16岁,诗作有《全唐诗》卷7 的〈虚池驿题屏风〉,为其在唐时所作之辞别诗。
745年,唐玄宗封外孙女独孤氏静乐公主,嫁给契丹王李怀秀,亦于此事件中被杀,出嫁仅数月。
同样是和亲公主,为何厚此薄彼?
因为后者是“成功的工具”,统治者歌颂她们的功绩,把她们当成“苦难和牺牲的范本”,看似光荣,实际上跟前者没什么不同,从不被当作个体尊重和对待。
文成公主们真的幸福吗?不少部落,更是有着首领死后由儿子继承前首领妻子的习俗,她们一嫁千万里,却再未回到故乡,一切只凭史官之言。
而西施,也是这种苦难和牺牲的范本,是儒家忠臣孝女的典范。最可悲的是,她们自己认同了这种定位。我相信西施不是没有选择,越国被灭,勾践们失去权力,只消西施对夫差一句话,便可使其遭遇灭顶之灾。
可是她没有,或许是家国之思,也或者仅仅如传说那般,因为对范蠡或者哪位越国旧臣的爱慕,殊不知那翩翩风雅、道貌岸然之下,藏着怎么样一副蛇蝎心肠?
她作为阴谋的载体,目睹勾践在吴宫的卑屈,却在吴灭之后黯然退场,几乎没有史料提到她的结局。
一种说法,她跟范蠡归隐,然而,这种结局在封建战乱的环境下,虚幻如同童话。若真如此,越国史料何以讳言只字片语?
范蠡虽是商人出身,但在弃官前是一等一的士人谋士,深知士人风范、礼法规矩。若真与西施私奔或成婚,那在当时的道德舆论中,他的“忠臣”“名士”形象将大打折扣。并且,陶朱公后来也是名声显赫的角色,为何却没有史料提及他跟西施在一起呢?所以两人远走说应为虚构。以封建士人的尿性,不太可能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,即使是为了他们而献身。
正史如《史记》《国语》《越绝书》等对范蠡有详细描述,但都没有提到他带西施同行,甚至连西施的最终下落都语焉不详。
《史记·越王勾践世家》提范蠡弃官经商,化名陶朱公,却没有任何关于西施的记录。而西施只在《越绝书》《吴越春秋》中被描绘为进献吴王后就“消失”
我更认同墨子所言:西施之沈,其美也,吴起之裂,其事也。
墨子是与西施时代最为接近,且未被收编的中立人士。百家们,在春秋战国时代,用血才写出来的智慧和社会经验,故而中国之害莫有过于董仲舒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”者,它使中国的人文成果磨灭,也使社会止步不前,几千年陷在轮回怪圈。
西施死了,沉水而死,谁杀了她?
既然范蠡没带她一起走,可以排除“范蠡推西施入水杀之”的传闻,这个故事最令人痛心的是:范蠡想到西施能迷惑吴王,以后也能迷惑越王,便狠心杀之。文人们以为自己塑造了一个绝对忠诚隐忍的士人,殊不知,忘恩而负义,何等猪狗之辈?
他们最推崇的“忠臣”,往往是最懂得“抛弃旧人”的人。
一说为吴人所杀,这个说法同样不靠谱,在史料中可以看到,西施的结局,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避讳、和抹杀的痕迹,如果死于吴人之手,作为胜利者的越国,大可不必偷鸡摸狗般避讳其下落。
真相可能是恐怖的:勾践杀文种,又怎能放过西施?想想那个画面——西施笑盈盈地对人说:“我们国王勾践,为了复国,连屎都吃过。”
是啊,他吃了屎,吃得那么虔诚,那么英雄,那么……值得歌颂。
可当他复国了,他第一个杀了那个“劝他卧薪尝胆”的文种,又怎会放过知晓他“吃屎往事”的西施?
有些东西,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,勾践在吴国的耻辱岁月,已经破坏了他的人格。
结论是:勾践将西施沉水而死。而文人们,需要一个“苦难和牺牲”的范本,便隐去其结局,使这个工具的利用价值达到最大化。
忠臣孝女,世所褒扬,然而真相可能万分肮脏、可耻、痛心而痛切。
是故,兼爱非攻如墨子,最可能语出中肯。他这段话不止是分析哲学道理,而是带有人文的悲悯。
你只是个渔家女,纵然有些美貌,大可嫁与良人了却一生,越国被消灭,也影响不到你,而越国是终究要被消灭的,楚怀王没给任何机会。
为何要踏入莫知的凶险?那些家国忠烈,不过是某些人,煽动你们去保卫他们家业的借口罢了。你不过是个洗衣女,不了解权力斗争的残酷,不应该被人利用去做认知外的事。
“可共患难,不可共富贵。”自古君王,谁不如此?这是结构性的问题。患难的时候,他需要用你。成功之后,你劳苦功高震了主,他不允许你染指权力,对他构成威胁。
私天下之下,国家、民族大部分时间都是伪命题,恰如儒家之虚伪。
清代有一位和硕恪纯公主,鹿鼎记中建宁公主的原型,顺治第十四女,唯一一位和硕公主,大概是顺治最不重视,纯粹的功能性繁殖产物,被指配吴三桂长子吴应熊。
这两人本是历史洪流的受害者,恩爱的小夫妻,忽遭飞来横祸,不但丈夫被杀,连可爱的年幼儿孙们也受累,何其无辜,何其令人痛心。
金庸却在鹿鼎记中,通过戏谑抹黑吴应熊,似乎表达其对吴三桂的私人的“恨”,无异于对受害者的二次谋杀,还反映了其深植于传统文化中的连坐意识。所谓的家国情怀,黑白分明的叙事,也许确实更容易塑造角色和制造矛盾。作为武侠小说家,他的文艺贡献值得肯定。
从作品中,可以看出其家国民族情怀很深,沉迷宏大叙事,对个体命运实际关注寥寥,更多是民族叙事的想象。他很少触及制度性的腐败,会写金辽残暴,却不知辽国打下后晋后也除掉一些民愤极大的汉官。也不会写汉兵的残暴。他私人很恨吴三桂,因为吴三桂既叛了汉民族,又二次反叛儒人建立的清体制。
但作为一个强调“家国”的旧儒家知识分子,他对于自己不登大雅之堂的职业应是抱有遗憾的。
值得玩味的是,金庸晚年抛弃情深意重的发妻,另娶年轻女子,也颇符合儒生们“得势后败给个人欲望”的历史积分路径。我并不想置评他的私生活,但你不能一边满口仁义道德一边这样行事。
但他做了,因为没人能把他怎么样,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所标榜的道德,根源上没有强制约束力,他是如此,封建时代那一茬茬衣冠楚楚荣宠已极的士大夫文人们更是如此。只要不反叛主子,没人管你是不是嘴上存天理灭人欲私底下三妻四妾玩得花。但他们会用这套去约束、压迫没有权利的平民。
他们的道德,只在别人身上生效;他们的高洁,从经不起权力的检验。
他写尽忠烈情义,最终却落入他自己构造的道德陷阱。不是他不高尚,是那一套从来就没打算让人高尚。
当“道德”与“权力”不在一个系统里,虚伪就是宿命。
归根结底,他们的信仰是空洞的,千百年虚构的故事,是被统治者的需求捧上了神坛,四书五经就是他们的《古兰经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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